2025年以来，全球政经形势的不确定性增加。一方面中美博弈加剧，世界经济格局与货币秩序都在改变；另一方面AI技术的蓬勃发展，让财富变迁的进程加速。
为此，《家族办公室》分别与三个老牌家族的家办负责人——挪威赫尔曼森家族办公室亚洲首席代表张鹏、尔湾家族办公室合伙人候震洋、比利时卢克家族喜悦资本管理合伙人黄松进行了深度的对话，他们针对接班人培养、家族治理、家族核心价值观、资产配置等话题，发表了很多真知灼见。这三个老牌家族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他们穿越周期的经验，对正在蓬勃发展的中国内地家办，会有哪些启示？
有应对的策略，
危机中的“机”是多于“危”的
面对经济周期的波动，三位老牌家族的家办负责人，从各自家族的历史，分享了在经济低谷期是怎样逆势成长的。
尔湾家族的一代，是移民到美国的爱尔兰人，最初用25000美元买了一大片地，创造了尔湾集团。后期通过收购合伙人的股份，尔湾集团就变成了尔湾家族。家族早期是以农业为主，后来以一个美元象征性的价格，捐了1000亩地，建了加州大学尔湾分校，并且做了尔湾科学城，这也是尔湾市的前身。
侯震洋谈到，尔湾家族对于周期波动和穿越周期，研究得非常多。包括家办的业务形态、产品形态，都是围绕着全球市场的宏观经济运行周期开展的，尔湾家族一直秉承长期主义哲学。
黄松则谈到卢克家族在过去二百多年的历史中，都是在宏观经济处于低谷期的时候，投资非常活跃。当潮水退去，才能发现真正有价值的干货，如果有了充分的准备，有了应对的策略，在危机中，“机”是多于“危”的。而且家族传承中，每一个代际都是在做二次创业。
挪威赫尔曼森家族是从航运起源的，在全球运输成品油和原油，航运市场在过去几十年波动比较大，有过两次航运大低谷，都是家族基金出资，挽救了家族的整个行业板块。张鹏说：“家族基金与实业集团无论从团队、资产配置还是法律结构上来说，都是完全分开的。在宏观经济低谷的时期，我们家族的优势会很明显，包括现在，现金储备也比较多。在欧洲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北欧的整个旅游资产被低估，我们在挪威大量收购了很多旅游资产。到2023年，这些资产出现了大幅的反弹。所以，家族办公室应该充分利用他的长钱优势。”
接班人基数的大小，对成功传承非常重要
“富不过三代”——在全球的家族企业中，都有这样的困扰。那么为什么一些老牌的家族企业能够做到家业长青？对于二代的培养，是采取顺其自然的散养模式，还是做长期的规划？三位在实践上有丰富经验的家办负责人，谈到了各自家族的一些做法。
赫尔曼家族的总部在挪威，而北欧家族办公室的构成都差不多，主要配置在不动产、一级和二级的资本市场，只不过配置的比例和特色不一样。张鹏谈到：赫尔曼家族的这一代较少参与到实业这部分，二代其实很难达到一代的成功高度，因为没有一代创业时的天时地利人和。
“家族基金会对于二代来说，是很好的边界突破工具，包括能力的边界突破和认知的边界突破。实际上在实业这边，航运已经不时髦了，很难吸引到二代的注意力。那么可以给二代一个自留地，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并且能随时调用家族基金的团队成员，给他很多的资源支持。目前来讲，我们还是很享受这样的状态，二代没有参与实业，但我们给了他很好的平台。让他去发挥自己的才华。”
黄松则谈到了两点，他认为：首先是下一代的基数大小，对能否成功传承还是非常重要的。基数太小，比如只有一两个，不成功的概率就很大。而应该把姻亲血亲，都作为培养的对象。新一代接班，要承担责任，顶着巨大的压力，很多年轻人并不愿意去做。所以要扩大基数，让选择的余地更大一些，建立起淘汰机制，选择出最优秀的接班人。
其次是给予接班人全球视野，这个非常重要。从卢克家族来看，一代的产业发展就跟全球经济密切相关，做到了欧洲物流的第一、客货运的第一，当初跟蒸汽机革命都是关联的。第一代是在比利时投资，后来，全球经济重心从英国转到美国，就转变为基于欧洲，加上美国。现在这一代，则是基于欧洲，加上中国。接班人要有全球的视野，对产业进行深入的观察和研究，代际传承需要更多的韧性，强调长期主义。
尔湾家族在上世纪70年代的时候经历了很大的变故，而家族的成员，成立了尔湾基金会，依然在基金会里面，以基金会的方式，维护家族的投资和运营。侯震洋认同黄松的观点，同样认为培养候选人的基数很重要，因为尔湾家族也面临过接班人不足的问题。此外，整个家族在主业转换的过程中，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如果把控不好的话，就会接续不上。比较幸运的是，尔湾家族在产业转型上虽然犯过一些错误，但对于家族的资产，做了一定的保障，有基金会、信托，保证了家族成员对非常核心的一些资产进行掌控，可以进行持续性的投资。
身居高位，也未必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家族治理对于企业的成功传承至关重要，那么海外成熟的家族企业，在内部家族决策机制，家族治理结构方面，有什么特点呢。
黄松谈到，卢克家族的决策权，分为两层。第一层的决策权在比利时，投委会总共有五位成员，家族成员有两位，另外有三位都是非家族成员。而在亚太区域的很多事务性决策，并不需要在比利时层面去决策。
卢克家族在香港又设立了另外一个投委会，原投委会的五位成员，只有一个进入到香港的投委会。另外，还请了专业评审，在投资决策方面都是匿名投决，避免了在情绪、感情、关系这些方面的一些影响，尽可能保证大方向上的投资决策是正确的。
所以，卢克家族一直是投委会结构的受益者。因为每个人都受制于自己的知识、阅历、经验、判断，哪怕身居高位，也未必做出那个最准确的判断，要尊重投委会的决定。
张鹏介绍赫尔曼森家族的每一个分支里面，都有一个家族基金。家族基金之间基本上没有关联性，投资的时候会有一些交流，也会有跟投。整个治理结构分为三层，一层是实业这部分的管理层；一层是在董事会层面，还有一层在家族成员之间。这三层治理还是比较清晰的，也能让每一个分支后续的家族成员都有发挥的空间。
侯震洋谈到国外家族的家办模式都差不多，尔湾有三个全球合伙人，一个是家族成员代表，其他两个是家族成员之外的专业人士。不太一样的地方，是尔湾家族把目前的家族业务分成三个事务板块，第一个是基金会，主要是从事慈善，有一个独立的投资体系。第二部分是外包投资官，从事早期的科技投资，还有二级市场的投资。第三部分是家族的核心业务，以及家族的财富管理，是由家族办公室自己来负责。侯震洋谈到自己的角色更偏于防守，不会做很大的投资决策，更多的是守住财富。
不作恶、共生共荣、不断迭代
对于老牌家族来说，家族的核心价值观在家族永续传承方面发挥重大作用。三位家办负责人谈家族的核心价值观，对于中国想实现成功传承的家族企业非常有借鉴意义。
黄松认为，家族的价值观听上去高大上，实际上，价值观会指导家族的每一件事情。为什么有的家族不投资某些领域？不是不赚钱，而是投资获利的前提要服务于家族的价值观。在比利时，没有家族投资赌场，是因为不符合家族的价值观。
所以，家族的价值观首先就是考虑好所有家族成员的底线设在哪？最低的底线，是不能够利用自己的资源去做恶，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控制自己的欲望是很难的。特别是在家道中落、手里面的钱不多的时候，还要坚持不作恶，其实是不容易的。
侯震洋谈到，尔湾家族的核心价值观是“共生共荣”。尔湾家族始终认为，无论我们之前在哪个国家，做什么样的业务。当我们去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社群，就要考虑到与当地所有的生态伙伴，进行共生共融的发展。
张鹏谈到赫尔曼森家族的核心价值观中有一句话——不断迭代自己。突破自己的边界还是很难的，特别当时代发展这么快，老牌公司做决策的难度越来越大，所以不断迭代自己，对于家族成员的成长、家族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
做多中国，押注科技
最后，面对复杂的世界经济形势，这三个老牌家族的家办在资产配置上会有哪些新的动作和方向呢？张鹏说：“赫尔曼森家族从2023年的四季度开始，相对于自身的体量，在A股市场已经有了比较大规模的建仓。但在一级市场布局，比过去慢了。过去6年，我们投了29家公司，而在过去一年里面，我们只出手了一次。我们如今更多的去看两个方向，第一个就是AI给各个行业带来的改变。我们在去年收购一家英国的公司，是传统的软件公司。AI的加持带来很大的机会。另外就是一些有核心技术壁垒的、但目前有困难的企业，我们也在寻找并购的机会。”
侯震洋也是从2023年开始，重点布局中国的市场，特别是加大对中国科技类资产的投资。到今年，仍在持续地扩大投资规模。“我们在看两个趋势，一个是弱势美元和人民币汇率之间的关系所带来的资产机会，另一个是中国这一次的科技产业转型所带来的科技产业基础设施的一些红利。”
黄松则认为，中国目前的资产被低估，是建仓的好时候，更考验大家的投资能力。此外，现在也是“走出去”最好的时候，会有非常多的机会，特别是在中欧这个方向上。因为以前是成熟的市场，不容易出现结构性的机会，现在平衡被打破了，有新的结构性机会出来。家族要更多探索未知的领域，会有更多的机会。
当前，经济周期、货币周期和科技周期三重叠加，三个老牌家族在历史上面对巨大不确定性时如何稳定内核、持续发展的经验，值得中国内地新兴家办参考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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